苍声物语

意识流:我与我的年华故事

    李敖说:前进的理由只有一个,而后退的理由有千百个。只有似我这般经历过后退的人才能深刻的领悟其中的智慧。在这一段日子内,我已经不止一次对自己说,到时间了,是时候了,一切都该结束了。但就在所有的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那一刹间,身体里的另外一个我蹦跶出来,阴阳怪气的说,再原谅他们一次吧,也给自己一点时间。就这样,一切的豪言壮语,一切的伤心绝望,都一下子如同蛰伏了一冬的荒草一下子春光明媚起来,仿佛曾经的寒冬腊月都只是一个传说,一个注定要被后人时常提起的神话。

    可我并不像这样,亦或者说世上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变成这样一个蹉跎岁月、毫无记性的人。但又有什么用呢?选择前进的人是你,说服自己后退的人亦是你,从来没有第三者插足你的决定,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发生了,就如同禅宗大德所说“饿来即食、困来即眠”那样来的干脆。这不能不让但凡有一点立体思维的人摇头苦叹。

    已经记不得多少次,我独自漫步于阴沉的天空之下,抽着劣质的香烟,思考着进退之路;已经记不得多少次,我独自踽踽独行于慢慢山路之上,背负着与生俱来的原罪感,思考着生命的苦痛;也已经记不得多少次,我装作很开心尾随于众人之后,说着不着边际的腻语,暗自转心境。是的,敏感易伤的人总是这样,一面装作很乐天不易受伤,一面却又被毫无征兆的伤的伤痕累累。这样的活法当然很累,可是这种累只有自己体味,却绝不敢告知他人。

    有时候,端着镜子望着未老先衰的自己,望着依然变白的额发,望着似乎从一出生都没消退过的黑眼圈,禁不住潸然泪下泪珠暗弹,这幅自怜自伤的画面像极了传说中的林妹妹,像极了背负还泪使命的绛珠仙草,可偏偏自己却是须眉男子,这多少显得不伦不类,甚至有些滑稽可笑。

    记不得谁说过这样一段话:未来的命运不可预知,过往的岁月不可追回,我们都活在当下,既然如此,何不顺从今日的心,活他个轰轰烈烈干干脆脆。这当然是一种不错的活法,但显然不适合我。我所牢牢记于心底的只是这样一句:我的生命因等待而沉痛。是的,每日睁眼的那一刻,我总会像阿来小说《尘埃落定》里面的那个傻子一样,要问自己是谁,在哪里,要干什么?这种时时警醒,也像是卧薪尝胆的勾践一样,每日需要告诫自己不可忘国耻。我自然没有傻子的纯真,亦没有勾践的伟大,我只是茫茫宇宙的一粒尘埃,期盼着某一日的风不要将我吹落;我只是渺渺大地上的一滴露水,期盼着某一日的骄阳不要将我蒸发。我只渴望着用一粒尘埃、一滴露水的力量,守护那一方小小宇宙,连同期间的人和物,安然渡过宇宙洪荒。

    王家卫说:每一天你都会跟很多人擦肩而过,而那个人呢,可能会变成你的朋友或者知己,所以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跟人摩擦的机会,有时会弄得头破血流,管他呢,开心就好。王家卫自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,可我没有。只是我搞不懂萦绕在我灵魂内核里的悲剧情结是与生俱来的,还是后来在红尘滚打里塑造的?搞清这样的问题,显然是徒劳的,因为自始至终我都怀着一种悲剧式的悲壮感活过每一天,哭笑皆由它支配。借王家卫的话说,管他呢,痛快就好。王家卫还说:年轻的时候我总想搞清楚沙漠的那一边是什么,走过去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,除了沙漠还是沙漠。每次读这句话,总能勾起我心中最深沉的共鸣。很多时候,我总在探索后一天会是什么样子的?可过完那一天才发现什么都没改变,一切照旧。日子充满了悲伤,充满了腐朽的味道,充满了苦痛与欢笑。明知道这个结果,可我还是不断探究,并发誓到老亦不罢休。这是不是很可笑?就像是《堂吉诃德》里的男主角一样?其实,这也没什么,在我看来,悲剧永远都比喜剧更能打动人心,只是现代的人看惯了春花秋月,已不知道什么叫悲剧呢。

    狄更斯《双城记》开篇语说: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,也是最坏的时代。是的,不论到了什么时代,当下的时代,都有着它的两面性。就像你对着哈哈镜,你笑它也笑,你哭它也哭。不是时代坏了,而是人心坏了,不是时代变好了,而是你的心境坦然了。你对一个人好,自然觉得她处处好时时好,就连蹲在马桶上的姿势都那么的好;你厌恶某个人,自然觉得他处处坏时时坏,即便是他正做着史上最高尚的事之时他依然看起来恶心。这是没法子的事儿,感情从来都是盲目的,只有爱与不爱,没有好与不好。

    当我在意识流式的写下上面的文字时,缠绵了近半月的雨依然下的淅淅沥沥。于是我不由得想起了余秋雨《夜雨诗意》里的词句:夜雨是行旅的大敌。倒不是因为夜间行路艰难,也不是因为没有带着雨鞋和伞。夜雨会使旅行者想家,想得很深很深。夜雨会使旅行者企望安逸,突然憬悟到自己身陷僻远、孤苦的处境,顾影自怜,构成万里豪情的羁绊。不是急流险滩,不是崇山峻岭,而是夜雨,使无数旅行者顿生反悔,半途而归。这些话就像是世上最毒的马蜂吐露的毒针一下子扎进了心肺,顿时将我毒倒。我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写,可纷乱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更加把握,我不知道下一笔将写出什么来,就像我不知道这恼人的雨将持续到哪一天。年关将近的日子,是思乡的日子。当年我怀着壮志踏上征程,憧憬着有朝一日衣锦还乡,赢得身前身后的掌声,可是辗转数月春秋,也仅仅博得微薄活命之资,看着随着日月轮转逐渐消瘦的钱囊,炙热的怀乡之情变成了无情的尴尬——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古语像是最灵验的谶语,诅咒的我食不甘味睡不安寝。满腹委屈无法排遣,满腔悲愤无从宣泄,只能靠着敲击键盘的劈啪声慢慢平复,可终究百无一用。

    思维又跳到了王家卫的《东邪西毒》里洪七公带着自己的妻子朝着大漠深处走去的身影的那一幕。很长时间我都在想,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不起眼的一幕固执的留在了我的心底,并随时间的流转变得更加沉甸甸?这一幕在苍凉的大漠里发生,本应带着一种颓废感,但我却从中看出了厚重的温情。不是在纸醉金迷的都市,不是在小富即安流行说“金窝银窝不如咱家狗窝”的乡村,而是在一无所有的荒漠,我看出了超越物质的厚重温情。那之前的洪七公仅仅是一个没有鞋穿的杀手,是一个强出头被人削掉一根手指头的乡下人;可那之后,他却变成了足令江湖变色的“九指神丐”。这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,有人会说那是因为在那个强者为王的时代他掌握了最强大的暴力,这没错;也有人说他去的那些地方没有什么厉害的角色所以他才能轻易成名,这或许也没错。但在我看来,却是因为他托在马背上的那个乡下女人——他的老婆,才使他有了拼搏的动力。正是因为有了感情的寄托,呆滞的目光才能炯然,冻死的心才能复苏,漂泊的魂才能安顿,凝固的血液才能沸腾,锈朽的刀锋才能锐利,平静的江湖才能风云变色。

    《金刚经》里有这样一段话:因爱故生忧,因爱故生怖,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。佛家的教诲固然不可不听,可没有经历过爱恨情仇的世人听起来总觉得轻飘飘不可信。因为尚未拿起,何从放下?这正如洪七公只有在抛弃了乡下妻子强自逞能被削掉指头后,才能感受到妻子的可贵一样。世上的情感总是这样,当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,一旦失去才知道后悔。一如周星星在《大话西游》里说的那句经典台词。纳兰容若说:等闲变却故人心。很多时候,不是人心变了,而是时间变了。赫拉克利特说:人不能两次跨过同一条河。时间的单向度,决定了时间每向前前进一秒,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。前一秒的我和后一秒的我,绝对不是同一个我。于是桑央嘉措在《我问佛》里说: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,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,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,不是疏忽错过,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。失去了资格,就失去了一切,就像你被人生三振出局,又有什么理由眷念此生?留人间多少爱,迎浮世千重变,和有情人,做快乐事,别问是劫是缘。六世达赖以出家之身尚能爱的如此坦然无悔,这是一种非大智慧而不可得的大境界,但俗世红尘又有几人配得上这段殷殷眷语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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